今天的長島豪宅之旅旅伴是久未登場的電力滿格相機,中斷了太久的The Namesake,和離開前不可不好好一起玩耍道別的四年同窗莊太太。在開往華盛頓港的火車上,背負著「不讀舊書,不買新書」的閱讀教條,我忍住痛苦重新回到了Gogol與美國女友的世界。就在G家噩耗傳來之際,火車也瞬間煞車,冷冷地停在距離華人區不到三分鐘車程的寧靜郊外。
五分鐘後,車上廣播傳來"There is fatality on the train. We are waiting for the police to arrive, so please be patient."。不久之後,在乘客的追問之下,車掌先生才簡單告知the fatality is "under" the train。也就是,不是有人臥軌自殺,就是企圖橫越鐵軌而發生了意外。總之,就在這班開往華盛頓港的非尖峰時段列車之下,在我們悠閒翹腳讀書,企圖用blackberry征服世界的同時,某人以極為淒慘的方式離開了這個世界。
首先打破整節車廂寧靜的,是左前方那位看不見臉的老兄的一句: "I should have brought a paper." 之後,便是此起彼落,中西英文交錯的約會遲到手機對話。
十五二十分鐘後,當兩台警車五個警察、兩台消防雲梯十位消防隊員和六個鐵路工程師從雲梯和鐵路的盡頭緩緩出現的時候,我想起小說裡G父在多年前經歷的那個火車意外。那個黑暗中的哀號,月光下翻飛的俄國小說,和久等的救援吶喊。忽然我可以體會G父幾次掙扎,卻屢屢無法坦白道出來龍去脈的心情了。同時,儘管火車已經誤點將近一小時,我們只靜靜地隔著玻璃盯著拿著黃色塑膠套的警察群、背著各式儀器及五金工具的消防隊員、和扛測試器材與身穿亮橘色背心的工程師們在溼滑的鐵軌上溫吞地來回遊走,整個車廂意外地沒有問句、沒有低聲抱怨或不耐的沈重呼吸。整個車廂沒有一點聲音。
在等待救援火車降臨的同時,我急切地回到G人生的轉折點,等待他在褪色的反叛期裡找到對上一代遲來的理解和模糊的自我認同。儘管不想承認,但作者卻不可思議地像在回答我內心的疑問與焦慮般,借Ashima的溫柔少言和G的遭遇與轉變,拓印出我從大學那年到現在的心境轉折,和對於看不見的未來的無奈恐慌。
一個鐘頭以後,我們順利拋下牽著我們的手,引領我們走向救援火車的長島鐵路車掌與工程師群及那個不幸的人生,悄悄回到現實世界。但我卻始終無法把心思抽離G的妥協、M的出現、和他說的那句"There is no such thing as a perfect name. I think human beings should be allowed to name themselves when they turn eighteen. Until then, pronouns."
代名詞。短短的一句話,卻充滿了Revolutionary Road裡那股難以下嚥的絕望和蒼涼。如果所有語言文化差異都可以簡化成單一代碼,幻化成一個主動選擇,世界若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Ashima和Ashoke總讓我想起那對夫妻,或許應該說那一對對為了「更好的生活」,不得不滯留美國的一對對夫妻。只是「更好的生活」背後所影射的犧牲、挫折、忍耐與妥協,在厭倦了孤軍奮戰而選擇妥協卻仍在「同伴」身邊體驗孤寂的G和選擇自我封閉的M身上顯得更令我如坐針氈。
所以,就像虔誠教徒潛心尋找末日啟示,我也迫不及待想知道妥協放棄的結果是不是只是引來更多的封閉與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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